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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国制造的基石:打造先进的质量文化 ——访中国机械工业联合会执行副会长杨学桐

放大字体  缩小字体 发布日期:2016-01-25  作者:高屹  浏览次数:352
核心提示:十二月的北京,冬意并不很浓,路边的环卫工人在清扫和收集着落叶,街心公园里有三五成群的老人在悠闲地玩着牌。望着老机械部的灰
 
杨学桐01


十二月的北京,冬意并不很浓,路边的环卫工人在清扫和收集着落叶,街心公园里有三五成群的老人在悠闲地玩着牌。望着老机械部的灰色大楼,我在想,中国机械工业正处在寒冬期,他们的日子过得并不轻松,面对几年来的经济低靡和行业困境,联合会是如何应对的呢?一年即逝,新春将至,不知他们付出的努力,在春风化雨之际,能否为步履沉重的中国制造业带来一点动力,一些期盼?当我叩响副会长办公室的木门时,心里感觉到某种安然,接下来与杨副会长的一席谈话,果然让我的思路变得清晰起来,我开始从一个全新的角度去审视行业发展所存在的问题。

 

QC记者:咱们中机联(中国机械工业联合会简称)被称作是协会中的协会,覆盖面很广,几乎把中国的制造业都给涵盖了吧?

杨副会长:咱们原本就是由各个专业协会组成的嘛,我们联合会属于综合性的,职能比较多,比如其中一项:机械工业经济运行分析,就是把我们整个机械工业的十三个行业综合起来,进行运行情况的分析与汇总。质量和标准方面也都是这样,质量是从机械行业的角度,进行综合的,宏观层面上的管理,机械工业的标准,包括国家标准和行业标准也都是在这儿来进行,其中包括标准的计划和修订,最后由我们报给国家标管委和工信部。

 

QC记者:十三个行业的标准制定都在这儿吗?那工作量可是蛮大的,咱们现在的职能和原来老机械部的职能差不多吧?

杨副会长:除了汽车不在我们这儿,其他的都在。我们大概有一百三十多个标委会,他们把每年的计划报上来,由我们报给国标委和工信部,编完以后我们再把标准上报给有关部门,予以批准和发布。现在标准是按照国家现行法律,国家标准由国家质检总局发布的,行业标准由工信部发布。我们目前是四个标准的体系,一个是国标,一个行标,一个地方标准,还有一个企业标准,前两项是中央政府发布的,地方标准是地方政府发布。我们主要是做前期,发布是在政府,主要工作由标委会完成,标委会分为国家标委会和行业标委会。

至于职能,跟机械部时候没法比,机械部最早时候我们有八千多人,后来八百多人,国家局的时候有一百零五人,现在我们也就一百来人,和国家局的时候差不多。行政职能基本上没有,当初机械部和国家局时候是有的,现在我们只有建议权,其他的工作差不多,但行政权没有了。我们给政府部门发挥两种作用,一个是给他做建议,一个是给他做支撑,比如发改委和工信部要做十三五规划,由我们协助起草机械工业的十三五规划,先做前期工作,然后报给他,他可以修改,最后是不是发布,由他来决定,有时候他不发布,只做为了解。从近两年情况来看,不是所有的规划都由政府发布了,变为只由行业自己来发布自己的规划了,但有时需要你做支撑,比如国家做工信系统的十三五规划,各行业都给他做,然后报给他,他从中摘取,所以在某种意义上,我们可以说是他的秘书处,具体办工作的。

 

QC记者:没有了行政职能,那现在做工作的力度是不是不如原来大了?比如下面的协会和企业在贯彻和配合联合会的一些工作时,会不会觉得缺乏力度了?

杨副会长:情况是这样,具体要看哪一种工作,比如从资金和经费角度上看,过去机械部是可以直接给企业立个项目,通过银行贷款或政府拨款,让企业进行技术改造或者科技研究,联合会就没有这项工作了,联合会可以建议这个项目,过去是可以发布项目的,就这个区别,总的来说,就是行政职能,行政权力没有了,我们现在只有建议权。

对于企业来说,我们也是他的一个渠道,比如他希望政府在产业政策上提供什么样的帮助,我们在收集各方面的情况后,可以把情况做出说明,然后报给政府,我们叫“政策建议”,政府可以在这个基础上制定他的政策。现在我们只有服务的职能,没有行政发布权,其他工作性质差不多。过去发布年度项目,也要组织专家论证,了解情况,只是最后就可以直接做出决定了,而现在要报给政府,由政府决定。

 

QC记者:一直在说,政府要简政放权,和国际接轨,据我所知,国外NGO(非政府组织)虽然没有行政权,但对政府对行业的影响力是非常大的,这应该是我们以后发展的一个方向。

杨副会长:现在我们国家的协会和国外的协会区别还是很大的,国外协会有一个法律支持,在中国没有这方面立法,都是靠行政管理,比如社团组织法没有,只有社团登记。国外是这样,比如你要成立个企业,你必须先到一个协会去登记,比如我要做汽车,我必须到汽车协会去登记,如果汽车协会批准你成立,你才有权到法院去登记注册,他们国外没有工商行政管理,他是到法院去做登记的,而且协会有权否决建立工厂的要求,这就是“行业准入”,比如行业饱和了,可以不批你,所以在法律层面上,咱们社团组织法和协会法一直都没有出台,靠的是行政管理条例,区别很大,比如象法国,他全国可能只有一个机械工业协会,地方没有,行业是一个条条的,他不可能在地方有,这样才便于统一管理。

 

QC记者:的确,全国统一的协会有利于统筹管理,地方可能涉及到地方利益,存在地方保护等情况,比如地方协会受局部利益驱动,可能会保护一些落后产能等等,不利于行业发展,同时也不利于协会组织进行有效管理。其实什么都有个可比性,哪种方式更好一些,哪个体制更优越一些,相比之下,一目了然,为什么我们不去选择更好的呢?这是必然的方向,不过中国的事情,太急也不行。

杨副会长:对,总的来讲,是体制不太一样,在协会管理方面也有体现,所以某些在国外能实现的东西,中国实现不了,中国某些做法呢,国外也做不了,但目前从体制来看,有些事情不太好办,改革只是一步一步来,特别是地方,有的事儿就不好办,因为你没有法律呀,你得依据法律来管理社团的运作,都按这个法律去做就好了,不然,今天这个部门出个文,明天那个部门出个文,让人无所适从,有的是几年之内变好几次,所以就象您说的,中国的事儿急不得,要慢慢来,情况比较特殊嘛。

 

QC记者:现在政府让协会脱勾,协会维持日常开销,需要一定的收入,不知咱们联合会是不是靠着政府的拨款过日子?

杨副会长:没有没有,它是这样,联合会从原来的体制上,代管了七十多个单位,包括四十多个协会和学会,还有二十多个事业单位,这些事业单位都是国家中编办批的,代管这些单位,他给了一笔代管费,这是一部分,还有一部分呢,联合会也是一个事业单位,不是纯粹的社团法人,也是中编办批的事业单位,所以会给一点儿事业费。这种双重身份在机械行业里只有我们一家,这种情况原来在机械部时候就存在了,刚开始没有特别强调是企业还是事业,那时没有社团法人这个概念,有段时间叫做“新社会组织”。原来机械部有一个叫“科技发展中心”的事业编制,中编办就给了联合会,我们人员就进入了这个事业编制,同时在民政部注册成立联合会,所以又是个社团法人。

 

QC记者:咱们联合会的质量工作是如何开展的?在质量监管方面,联合会是有自己的检测队伍,还是委托给第三方检测机构?

杨副会长:我们现在做的质量工作,主要有三个方面,一个是行业的质量工作,这并不完全都是政府委托的事情,比如对行业质量状况进行一些调研,机械工业行业除了经济运行以外,质量状况到底如何?我们每年都会有一个质量分析报告,它和经济运行报告相类似,经济运行每月有一报,质量分析是每年一报。第二个方面是质量科技项目的研究,比如说机械工业本身主要的问题是产品的可靠性差,稳定性差,一致性差,联合会要组织有关方面利用国家的某些项目,开展这方面的研究,解决这方面的问题。这方面我们做了很多工作,有些项目是行业自己确立的,比如象我们工程机械协会,他们就组织了一些企业共同出资,来解决行业共性的一些质量问题。有些是利用国家的相关项目,比如工程院,科技部,工信部的一些项目,来解决这方面的质量问题。第三个方面的质量工作,就是我们要进行一些具体的调查,通过服务于机械行业的一些质检机构,调查目前出现的一些重大质量事故或质量问题,追查原因。我们联合会协助管着200多个全国性的质量检测机构的日常工作,他们可以去分析这些问题,然后报给我们,我们去上挂下连帮助解决。

这些质检单位,都是第三方的,包括象全国标委会,质检机构,全是第三方,它即不针对政府,也不针对制造者,也不是针对用户,他从第三方的角度来进行判定。国家质监委有一套管理体系,包括资质认证,它的第一个条件就是你必须是第三方,就是独立于用户和制造商的第三方机构,质检机构必须这样,否则你就没有公正性。

企业为了向用户证明他的水平和能力,委托质检机构给他检测,看看是否符合标准,这个检测如果厂里自己检测出了,用户有时难予相信,而通过第三方检测,由于他们没有和企业的直接利益关系,做出的检测结果就能够让用户信服了。企业需要这方面的证明,包括和用户发生质量方面纠纷的话,双方当事人都可以委托第三方来检测,按照国家的一些标准,按照双方原来签署的技术协议或合同来检测,第三方经检测出具的报告,是具有法律效力的。

 

QC记者:大家知道,中国制造存在的一个最大问题就是质量,“中国制造”几乎成了质次价廉的代名词,令人汗颜,这一问题始终因扰着我们,质量问题讲了许多年,抓了许多年,为什么总还是老样子,收效不大呢?问题究竟出在了哪里?可以这么说,咱们国家的质量工作真的是任重而道远。

杨副会长:那是,我刚才说到了,行业的质量工作有两个层面,一个是我们叫做群众性的质量工作,比如QC小组,包括一些质量的管理体系。另外还有一个,就是和政府有关部门进行质量抽查,就是所谓的国家抽查,比如说要检测一些内燃机,事先不通知工厂,到工厂里面先进行封存,封存完了以后,就把它拿走,然后去检测,看你合不合格。也有可能去市场上买些样品进行检查,这就是国家抽查。现在国家每年对某些产品,包括机械工业产品进行质量抽查,过去有行业统检,叫统一检查,现在很少了,因为经费太大,没有出处。

质量方面一个主要问题,是管理问题,就是我们企业本身的质量管理,做不到位,虽然有了许多的管理体系,比如9000、14000、18000等等,但是贯彻的有效性不行,有些企业不是真正地在那儿贯彻,有时候就做个样子,或者通过了检查以后,没有按照这个要求来进行管理,而是放松了,或者就根本没按它管理,这是目前的质量状况。

还一个,咱们有些员工的技能较差,因为现在很多企业没精力,也不愿意花很多资金去培训员工,另外中国跳槽很厉害,这个实际上也跟法律有关,象德国法律是很严的,你在入工厂以前,入行业以前,就职以前,工人必须进行三年的培训,只有进行三年培训,才能够进入工厂,这是一条对个人的法律,第二条,对企业,就是你有责任培养人,即使这个人不进入你的企业,每年也必须培养一定数量的工人,培训三年,三年后他愿意留在你这儿,就留,不愿意留,他可以走,企业要担当社会责任嘛,咱们国家没这方面的法律,谁来培养?技校的培养只是在理论上的,而且有些技校的条件,也不是能满足生产需要和企业需要的。

工人的素质,对整个的质量有很大的影响,再好的技术,再好的要求和规章制度,还是要靠人来执行的,不执行,或者不能很好的执行,那产品的质量能好吗?过去机械工业出现过许多这样的情况啊,机器的主轴箱转得不好了,卡住了,打开一看,棉丝还在里面,装配时候把棉丝搁里头了,他就是装配不认真呐。

所以质量方面的问题即有员工的素质问题,也有企业的管理问题,还包括对员工的教育,制度是否严格执行等很多因素。

现在我们在抓质量的品牌工作,有五年时间了,十二五规划的时候我们就开始做品牌,一个是品牌,一个是品牌培训。质量、品牌重在培育,我们在行业内进行一定程度的表彰,同时开展理论培训,工信部有一个品牌培育的体系,它着重于品牌建设,联合会组织各方面的企业,有三四百家企业,请老师,就是这个体系的制造者,给大家讲课,包括如何认识品牌,怎样培养品牌的意识,如何加强管理来培育品牌等等内容。

 

QC记者:这套东西实用性强不强?有效果吗?其实我觉得,咱们国家并不缺少理论上的东西,关键问题就是出在人身上,培养有素质,有操守,有信仰的合格公民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。

杨副会长:实用性可以,因为现在刚做几年,需要看效果。你可以按照它操作,操作完了再看它是不是能达到理想效果,从目前来看,效果不是特别明显。

确实是这样,中国最大的问题还是,就从质量方面来看,不是做不好,是根本不做好,主要还是人的综合素质问题。

过去工厂里的八级工制,师傅带徒弟,那是很认真的,从操作技能上靠的是实践经验,现在如果只弄个证,没有真正掌握,你说它有什么用啊?

所以现在我们一方面按政府要求进行品牌的培育工作,另一方面呢,我们从组织上也建立起一个专门的组织,“中国机械工业品牌战略推进委员会”,它是由我们会长牵头,各专业协会的领导参与组成的。每年要制定当年品牌培育的规划,然后由各专业协会来操作,这里就包括刚才说的,人才的培养、品牌意识的培养还有品牌的表彰等等。我们大概两年一次来进行表彰,大约七十到一百个左右的品牌,叫“中国优质品牌”。

质量工作的范围很广,每个阶段内容又不太一样,象品牌是这几年才提出来的,叫质量和品牌,这和习主席提出的“三个转变”中的中国产品变为中国品牌相吻合,质量工作就上升到了质量加品牌的新阶段。

品牌还包括企业文化,质量只是一般意义上来讲,国外确实有人家的文化,咱们刚才谈到的,从管理方面来讲,他有这个文化,工人就会自觉产生一个维护质量的行动,这就比较好办了。你光靠严格管理,他没有品牌意识,没有文化意识,他就不会形成有效的自律,还是解决不了问题。国外靠的就是一个文化,比如我到瑞典去,SANDVIK(山德维克),做刀具的,世界第一把,到他们的车间里去参观,工厂里都放着轻音乐,工人们在这样一个轻松愉快的环境里工作,你想精神状态会怎么样?咱们国内肯定是不会给你放轻音乐的。他的文化就是这样,他们厂里的设备,都由工人自己给它起个名字,所以他在工厂里工作感觉很愉快,工作起来是相当认真的,不象咱们这儿,一个个连奔带跑的,好象非常忙碌,但实际上工作也就一般般。

我们提倡品牌时,特别强调要在质量里掺入文化的因素,这就是我说的“质量文化”。把“质量文化”融入到企业文化当中去,把企业文化融入到社会文化当中去,这样才会形成一个和谐互动的社会环境,打造出一个社会的先进文化。这一点是非常重要的,要彻底改变目前管理上的那种完全僵硬的模式,把工人从被管的位置,变成一个企业的参与者,作为共同文化的一个组成部分,让他觉得自己就是企业的主人,他会产生自觉的行动,爱护企业,做好产品。当然这一过程是比较长的,需要坚持做下去。

 

QC记者:说得对,企业经营者必须懂得尊重劳动者,懂得平等待人,决不能把工人当做手下的奴隶一样,吆来喝去的,一个文明社会里是不会有这种现象的。

杨副会长:过去有些企业就是这样,搞所谓的“军事化管理”,那个说实在的长久不了,靠喊喊口号,走走形式,是打动不了人心的,尤其是八零后的这些工人,他希望的是有尊严,有文化的工作。所以我们试图在这一方面,向国外先进学习吧,就是要在质量之中渗透一种先进的文化理念,来做好质量工作。质量,好多年没有什么大的改进,这是主要一个症结所在。

有一次我到奔驰汽车,中午吃饭的时候,看到老板是和工人一样在那儿排队,领自助餐的。桌子都一样,所以你看不出来哪个是领导,哪个是工人,大家都说说笑笑,关系非常融洽。咱们国家呢?很多领导者与被领导者关系非常紧张,你说如果工人有情绪,怎么会把质量搞好呢?奔驰那个老板就说,咱们无论工人也好老板也好,都把工厂当做自己的家一样,我们是靠着我们的家养活我们的家庭的。

 

QC记者:记得毛泽东时代有句话说:革命工作没有贵贱高低,只是分工不同,这种理念其实是正确的,不同时代可能说法不一样,但道理是一样的。要提高国民素质,首先要从各级领导开始,这样才能改变整个社会风气,所谓“上行下效”,质量方面也一样,首先要各级领导重视起来,以身做责,从严打击假冒伪劣。解决社会问题的根本良方,就是要改变人心。

杨副会长:对对,所以现在质量方面好多的问题,严格来讲,已经脱离了质量本身,都是许多其他因素影响着质量,而不是靠目前质量概念里面它所说的那套理论。人,从做人的基本道理来讲,他本身就应该认真工作,你到工厂来,工厂给你工资,照说你就应该认真工作,做好每一道工序。但现在他不是这样,他没有这个理念,所以要解决机械工业的质量问题,必须综合治理,难度在哪儿呢?它不是质量管理本身能解决的问题。

比如企业进行了质量体系的认证,你必须贯彻执行,你花了一些经费,来请专家诊断,告诉你如何做,最后专家走了,你拿个牌子,得了个证,你该怎么做还怎么做,有什么用啊?这方面问题太多,咱们国家的法律不健全,执法也不严,说是对违法者罚个倾家荡产,但实际上只是罚一点钱,生产者付出的违法成本太低了,你象大众出的事儿,就是检测报告做假嘛,那罚起来是非常多的,全球影响都很大。咱们国家也有这方面做假的,顶多停止你资格一年半年,罚款也很少很少,或者基本不罚,最后不了了之,除了象三聚氰胺那样的,死了很多人,才追究了刑责。

一般质量问题,象不满足用户需要,承诺的服务没有做到等等,这些情况也是违背法律的,生产者不按照合同给人家一个合格的产品,偷工减料,做的假冒伪劣产品,本身就应该罚,象你说的,追责追得太轻,没有做到惩一警百的作用。

当初质量方面有一个院士叫刘源张,刘源张是咱们国家质量方面的一个泰斗,刚去世了,他就很感慨,他跟我说,你刚才提到的问题,我二十年前就提到了,现在还是这些问题,为什么解决不了?很感慨也很无奈。上回在中美两国一个质量论坛上,他就讲到自己很痛心,本来我们同美国在很多方面,包括质量理论上,我们不比他们差,有些还要更先进,但目前来看,美国产品的质量超过了我们,我们还是过去提到的那些问题,可靠性不行,一致性不行,稳定性不行。还是同样这些问题,怎么就不能解决呢?通过那么多的体系认证,那么多的手段,研究了那么多的课题,还是收效甚微。我就说啊,这里面有管理的问题,另外一个最重要的是文化因素,我认为,必须要形成一种文化,企业生产产品,甭管他是领导者还是员工,有一种文化让他真正爱惜这个企业,做好这个产品,日本企业我也接触过一些,它基本上就是这样,工人一进这个企业,就是觉得企业是他的衣食父母,他会认认真真地做,他就这个文化,他会严格遵守规章制度,上道工序决不会给下道工序制造不合格的产品。所以目前来看,这个文化,其中包括刚才说到的“质量文化”,如何培养成,难度挺大的,这需要两个方面,一个是靠法律的严格管理,还有一个,我们就是要鼓励先进,做到惩罚和表彰相结合。质量方面,企业管理者要有一种做百年老店的信念,我们一直在提倡这种理念,但有的企业(指国企)领导说,企业是五年一届,过了五年早就换届了,还谈什么百年。

话又拉回来,联合会做质量,也做了十几年了,在机械工业部的时候抓质量,在国家机械工业局时候也抓质量,到联合会成立以后又抓了这么多年质量,我们就感觉,抓质量必须持续地抓,同时要不断调整,适应形势变化,比如拿我们现在提出的品牌来讲,要掺进文化的内涵,不是简单地做好质量,而是要做好质量文化。在这种文化氛围中,才能把大家真正动员起来,所谓动员起来就是大家能够真正认认真真做事,这一点应该说挺不容易的,如果这方面抓好了,质量工作一定会有所改善。

其实认真起来并不是什么难事,工人的工作,就是那么一道工序,关键是坚持把它做好。另外一个就是设备要不断更新,实现网络化,数据化,包括现在提出的“互联网+”,这些对质量的提升有一定的促进作用。我们现在就考虑,怎么样能让“互联网+”为质量提供一个工作的基础呢,比如使用工业机器人,它不会马虎,好象对提高质量会有帮助,但机器人也需要工人操作,如果操作者不认真工作,机器人也一样会出问题。这样的事过去也出过,我不提工厂的名字了,他们用机器人已经很久了,就是由于一个工人本身的疏忽,他在编程序的时候,差了一点,机器人就是按照他编程的动作进行操作,结果破坏力就大了,它把零件都夹坏了,那是非常贵重的金属,要不然也不会处理这事儿,非常昂贵的,稀有金属的一种材料,光材料就几百万。如果是一个普通零件,坏了也就批评批评算了,所以说人本身的认真程度,是质量一个最基础的基础,人不认真,质量没法做好,再多的理论,再多的管理制度还是不行,所谓“事倍功半”。

 

QC记者:这涉及一个大的话题,就是改造中国人的国民性,国民精神的问题,鲁迅当年为什么要弃医从文呢?就是因为他看到中国人麻木愚钝的样子受不了,他认为拯救中国人的精神比治疗身体的疾病更重要。其实是同样的问题,现在快过去一百年了,问题依然摆在那儿。

杨副会长:有一次我听一个教授讲课,关于质量,他说中国的文化影响质量,他说中国提倡中庸之道,所谓中庸之道是什么?凑合凑合就行了,两边和个稀泥,听着也有道理,但你不能说中国的传统文化不行,这就误解了中庸之道,但中庸之道实际上就是容易造成一个误解,凑合凑合得了,(记者插言:人际关系上也一样,别那么认真,过得去算了,不要太较真,西方人不这样,他们原则性比较强,毫不含糊的)是,这有个例子,原来我是干机床的,原来机床本身的外罩,做得基本还漂亮,但它弄的螺钉,用黑色的螺帽拧着,非常难看,就象一个人脸很平滑,长了几个麻子一样,我就说,一样的螺钉,你稍微多花几个钱,做成电镀的,电镀它不会生锈,外面都一致,看着很漂亮,结果这个事就弄了好多年,现在才改过来,你说多长时间?就这么个小问题。我说你设计者也是,这么难看也能设计出来,过去中国讲,外观质量不好,但内在质量很好,用你们东北话说,斤造,扛造。我说,你用户会怎么想?你连外观都做不好,你内部质量怎么能做好,(记者插话:不过现在咱们很多东西是外观还不错,内在质量不行)对对,就是华而不实的那种,从机械产品来看,过去一般来讲,都是比较重视内在的质量,过去叫经验设计法,虽然是不科学的,设计出来的东西“傻大笨粗”,杠造,但是浪费了好多资源,外观是更不重视了。我们现在强调质量是全面的,不光内部质量要好,外观造型属于工业设计,也必须要好,这也是质量的一部分嘛,这都会影响到市场竞争的,外观造型很好,那你价格可能就能上去,如果粗粗糙糙的,人家就会觉得你这东西不行,价格也上不去,现在什么都讲“颜值”嘛。

 

QC记者:咱们国家的质量管理水平,跟国外先进水平相比,从管理理论上有多大差距呢?是不是某些地方还要比他们先进一些呢?

杨副会长:先进倒不先进,但起码我们跟他们是同步的,从理论上来说,你讲得特别对,理论上我们是不落后的,甚至有些东西是我们先开始实行的,比如QC小组,虽然是从日本过来的,但我们也实行好多年了,范围也很广。有一定的影响力。

质量方面关键是有效性怎么样,能不能落实,包括管理的模式,质量管理的理念,要求, 规章能不能落实,另外一个还需要解决质量方面的一些共性问题,比如可靠性问题等等。除了人为因素以外,确实在理论上,实践上,在操作上,工艺水平上,咱们跟国外还是有差距的,但起码在工艺上的问题,在设计上的问题,我们应该首先解决掉,然后是解决操作上的问题,要有个缓急顺序,不可能同步解决掉。如果你设计方面本身就落后,那你产品的质量肯定是不行的。工信部有个工业设计中心的认定,实际上工业设计讲的主要就是外观造型,它有一套理论,比如讲求宜人性,美观性等等,除了看着美观以外,操作还得宜人,便捷和舒适。我们打算把它贯彻下去,形成一种习惯,一种文化,这样质量才能够提高。解决技术问题也是下一步我们要开展的工作,比如稳定性,如果排除一些操作上的随意性,工人的素质,确实存在一些需要解决的问题,包括设计手段,实验手段,比如通过实验台做振动试验,你的产品为什么经不起振动,噪音为什么那么大?你需要把里面的技术问题解决了。

 

QC记者:咱们制造业还有一大不足,就是实验平台做得不好,不如欧美日等发达国家,这很大程度上限制了产品的研发与创新,您怎么看?

杨副会长:所谓实验平台,是两个概念,一种是我们叫做服务平台,从标准,从质量,从管理等方面给大家建造一个平台,这个平台是宏观性的概念,企业可以把自己的问题提到这个平台上来解决。第二个就是实验台本身,也是一种概念,我们现在每个企业它建造自己的实验平台,包括它的检测平台,看产品能不能达到标准,或者全部检测,或者部分抽检。这样的平台,除了工厂建以外,许多地区也做。中小企业不见得每个企业都来做,政府可以提供一个服务平台,可以检测你的产品。我们联合会就搞了一个区域经济,从2001年开始,我们认定了三十几个区域品牌,区域品牌其中有一个条件,就是它需要有公共服务平台,包括检测,标准和设计开发能力,主要是看它能否为社会,为中小企业提供服务。

 

QC记者:新的一年马上就到了,请您谈谈联合会明年的一些工作安排,具体都有哪些举措?

杨副会长:明年不太一样,明年是十三五了,现在是十二五的最后几天了。明年我们主要一个任务是制定质量发展的规划,虽然有的人认为它比较空,但总要给自己设定的一个目标,尽管这个规划不见得谁来检查你,可做为自己来讲,未来五年到底有什么样的任务,应该做些什么事情,在规划里要体现。规划里首先要分析十二五所到达的基点,质量到底是一个什么状况,分析一下今后面临的形势。

现在整个经济形势都不太好,我们觉得主要是两个方面,一个是我们结构性的问题,市场上真正需要的,你做不出来,还得进口,第二个呢,你做出来的质量又不高,用户不满意,一个结构问题,一个水平问题。这两个问题不是仅靠我们联合会能解决的,但是我们要提出来,十三五规划还是要定。

另外我们明年还要做几件事,现在国家推出了一个标准,叫品牌标准,是国家标准。它是品牌价值的一个标准,比如说你这个品牌,它的有效性有多大?影响力有多大?可以按照这个标准判定出来。我们想在机械工业里面做些尝试,它还有一个价格评估,包括银行在内也参与进来,评估你这个品牌到底值多钱,不对外公布,可以自己掌握。假设说价值九百多个亿,你在与其他人合作的时候,或者你到国外去办厂的时候,人家评价你的时候,可以做为依据之一。目前它是国家质检总局发布的一个国家标准,我们想贯彻落实一下。另外一个,我们跟专业协会共同在企业中开展一项质量管理人才的培养活动,我们叫品牌经理。品牌经理也是工信部发布的,证书是工信部颁发,目的就是要有专人在企业里提倡质量和品牌文化。企业平时没人管这事儿,有个品牌经理,起码这是他的责任之一,他会专注于宣传企业的品牌和文化。(记者插问:是不是要从行政上设一个品牌经理?)对,他可以设一个,企业较过去要重视品牌的事。当时讲的时候,我印象特别深,说就象一个包,远远一看就知道这个包值多钱,大概齐几百块钱,如果告诉你说是LV的,巴布瑞的,那价值就是几万块钱,这品牌的效益就出来了。作为企业来说,他也希望把产品做好,竞争这么激烈,大家都希望我这个东西是著名品牌,所以这些也是我们工作的内容之一。

另外我们还想在诚信,信任这方面,做一些倡导工作,发改委做了一个网,叫“信任中国”,联合会明年一月份开始在这个网上要做正反两个方面的宣传,对讲质量讲诚信的企业,我们要给予表彰,对质量有问题,被用户投诉的企业,我们会即时公布,列入黑名单。由于发改委有些情况不了解,机械工业这部分会交给我们做,里面专门设一个栏目,比如说叫机械行业信任网,或装备工业信任网。我们准备在上面发布一个机械工业行业的公约,行规行约,提倡行业自律,起码说这是我们应当具有的一种精神。

主要的工作还是做好十二五的总结和十三五的规划。我们现在觉得做质量,最大的一个特点就是要坚持,就是要有做百年老店的目标,象奔驰这些车,人家做多少年了?明年我们准备对检测机构进行一些整合,因为这是服务于质量的前线部队,包括到工厂去进行认证,给产品进行检测,都是质检机构在做。所以根据这种情况,我们要进行一些重组,现在我们已经组成了一些联盟。现在标准放开了,可以做社团标准,联盟标准,我们第一步,要在联盟里做一个标准,这个标准比国家标准要抬高一点,等于我们要做优等品,你达到这个,你就是优等品,过去优等品是加钱的,我们没权利给你加钱,但你在用户中的竞争力会增加,因为这个标准超过了国家标准,质量更优秀。

另外要申报一些理论上和技术上的项目,与工信部共同解决质量方面的一些技术问题,然后给质检机构增加一些投入,提高它的能力。这些工作即有宏观层面的,也有微观层面的。还需要对行业内的质量问题进行盘点,现在经济势力这么不好,结构不调整,水平不提高,这日子怎么过下去?你做水平再低的产品你也得做好,便宜东西你也得符合这个价钱,你不能说价格便宜就粗制滥造吧。国外的产品也许水平不如你想象的那么高,但它的质量是非常好的。(记者插话:对,同样是台式硬度计,国外品牌的二三十万一台,国产的只卖三千,都没有人买)它不是一类货嘛,他那东西拿去检测,别说人家不相信,连他自个儿都不见得相信。所以学习先进国家,要从管理从理念开始,从文化开始。人家的先进产品也要学,但不是抄人家的东西,过去有个词,叫“研仿”,研究仿制,现在这词不敢说了,更不能做(记者:现在讲的好听点,叫“消化吸收”)对,消化吸收再创新,不过现在引进技术比较难了,因为国外不再卖给咱们一些先进的技术了,毕竟中国已经发展这么多年了,工业基础这么大,过去是小兄弟一样,教你点东西就教你了,现在差距是减小了,再帮你就并驾齐驱成竞争对手了。我国确实在知识产权方面还要加强,包括国内。如果相互之间,诚信度都没有了怎么搞合作。人家刚刚研发个新产品,一会儿人你给挖跑了,一会儿技术你给偷走了,人家可是花了大成本,费了很多年功夫的,你可能一夜之间就给仿造出来了。所以还是惩罚力度太低,如果侵犯知识产权你给他坐几年牢,罚个倾家荡产,他也就不敢了。

                       

QC记者:与您谈话,能够感受到您对中国机械工业倾注了大量心血,可以说有许多人关注着中国制造业的发展,总结您以上的谈话,您觉得我们要突破产业发展的瓶颈,全面提升中国产品的质量,最需要扎扎实实地去做哪些工作?

杨副会长:不敢当,促进行业发展是我们联合会的职责。刚才和你谈到了,我觉得最主要的工作还是要注重质量文化(或者叫品牌文化)的培养,这种文化不是做给领导人看的,希望它在工厂里面,在企业里面,在全社会里面能成为大家的共识,这种文化不是唱歌跳舞,它体现出一个人的精神风貌,一个企业的精神风貌,乃至整个社会的精神风貌。就象我说到的,你上道工序不能给下道工序制造不合格的东西,你工厂交到用户手里的不能是一个不合格的产品,这样看似简单的行为,里面就蕴含着一个人,一家企业的精神操守,这不是仅仅靠监管能解决的问题,监管不见得就是每天都要监督和处罚,必须要激发出产业从业者的自觉行动,这种自觉性要慢慢养成,当然这个难度挺大的,质量文化实际上就是培养和形成这样一种习惯,让人不觉得这是在管他,刚才谈到的瑞典企业,工人就没有感觉被管,他感觉自己在岗位上高高兴兴地度过了八小时。被管就象压紧的弹簧,反弹力更大。其实质量文化是整个社会文化的一部分,让每个人在每一个位置,都能得到应有的尊重和应享的权力,大家产生一个向心的合力,就什么事情都不难做好。

QC记者:说得非常精辟,谢谢您百忙中接受我们《QC检测仪器》杂志的独家专访。最后我想说,虽然国家经济处于转型期,机械工业的日子不好过,正处在“严冬”季节,但有包括您在内的无数行业各界人士的共同努力,机械工业一定会走出困境,再创辉煌!(高屹/文)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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